春雪椿花

-桥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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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郎撑着一把青绿色的印花纸伞停下来,此时刚入夜不久,每家店都将挂在屋檐下的灯笼点亮,不过多时这条街道就热闹起来,不少人匆匆进了店,也有人红着脸被同伴架进店内,叫嚣着要喝店里最好的酒。


而药郎停留的店门口,正对着一座桥。


“小哥——长得好生俊俏啊,要不要来我们店里玩玩?”站在门口揽客的年轻姑娘对他招了招手,她眼上用桃粉色打了妆,看上去好似含情脉脉春水四溢,也不等药郎的回答,姑娘自觉的挽上了药郎的手臂,他没有回答,只是收起纸伞顺从的跟着姑娘撩开门帘,进了店里。


“哎呀,欢迎光临小哥。”坐在柜台前漂亮姑娘手中还夹着一杆烟,发簪盘的老高,正幽幽的对着药郎吐了个烟圈出来,“是没见过的生面孔啊。”


“这位是我们店里的妈妈桑哦。”挽着他的姑娘娇笑着,转而松开手继续出门招揽新的客人。


“你好。”药郎的视线转移到大厅内,不少客人正在喝酒,旁边还有各式各样漂亮的姑娘,有的在倒酒,还有一些被拥入怀中,更有的已经上了楼——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药郎默不作声观察了一圈视线又回到了这位老鸨身上,只见她又吸了口烟,恰意极了,眼角那抹艳红像是刚盛开的椿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你是从哪儿来的?”她半个身子已经倾到药郎怀中,她探出手挑起他的下巴细细观察着,红色的妆容点缀在男子身上却一点也不显怪异,反倒是添加了几分神秘,引诱着女人想要了解他,老鸨的指尖已经滑到了药郎唇边,那上唇紫色勾勒出若有若无的笑意来,可药郎自始至终都没有笑过,老鸨吃吃的发出笑声,眼底却闪过几分探究,“小哥你可真有趣啊,怎么样,要不要来陪陪我?”


“过誉了,在下只是一个普通的卖药郎而已。”药郎抬了抬眼,似是无意提了这么一句,“这是你的店吗?”


“对啊。”老鸨站直身子,干脆坐在了柜台上翘起了腿,随着动作露出一大截白腿,偏偏又被浴衣半遮半掩,顿时店内不少人把视线投放到老板娘身上咽口水,她只是将耳鬓发撩到后面,不紧不慢的开了口,“我是这家店的老鸨,你也可以称呼我…”她歪着头想了几秒钟,抬起手以袖子掩住唇瓣,“椿子。”


这家游廊装修的非常繁华,称得上是一家上等级别的‘中店’了,药郎跟在椿子后面走过前厅,这里点着淡淡的熏香,跟空气中的胭脂水粉味儿混在一起并没多好闻,药郎看向台上那儿跪坐着一名身穿粉色和服的姑娘,盘着复杂的发簪,白面黑齿,怀中正抱着三味线咿咿呀呀唱着歌。


不少人看见椿子主动上前跟她打招呼,得了个没趣的下场也不恼,还有人用艳羡的眼神望向药郎,说这家伙真是好运居然入了椿的眼,椿子唤来一名待女吩咐她立刻去取新茶送到内阁,又把那支金棕色的烟斗交由对方,嘱咐送回箱子里搁好。


药郎跟在椿子身后走过长长的游廊穿到了外边儿,喧哗的嬉笑声渐渐远去,他们顺着铺满了鹅暖石的小路走过,实在是很难想象如此精美的地方居然会在游廊内出现——修建非常精致的花园,四周还种植着几株樱树,更多的则是椿树,旁边还用石头围出一个湖池,红色的金鱼在其中若隐若现,竹简接满水倒下去发出“咚”的一声,又缓缓抬起来。


“这儿便是我住的地方。”椿子一边说一边拉开了门,转眼一看药郎正注视着走廊另一头,忍不住掩唇一笑,“那是雅琴住的地方,不过她最近被藤原大人看中带在了身边,可真是好福气啊。”


室内的墙壁上画着典雅的淡粉色花,屏风上则是森绿的松竹,漂亮的白瓶身上印着不知名图案,里面插着几束蓝紫色的绣球花,房间内空气干净又清爽,简直像和外面划分成了两个世界。

药郎脱下木屐走进了阁内,一边说着打扰了取下身后背着的箱子放在身边,跪坐在了榻榻米上。


待女迅速送来了泡好的茶以及高档的茶点跟新鲜的和果子一块儿摆放在盘子里,装饰的十分精美,茶闻起来带着清香又浓郁的味儿,药郎捧起杯子,就见其中的茶叶梗慢慢竖了起来。


“都说茶梗竖起来的话,今天一定会发生好事情呢!”待女望着药郎的脸,这么优秀男子可不多见,难怪能入了椿大人的眼…可不就是天大的好事吗?她心中感叹面上不敢显,朝着两人规规矩矩行礼,拿着托盘又轻轻带上了扇门,猫一样的离去。


会遇到好事吗…药郎垂下眼,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先是入口微苦,而后就是涌上来的属于茶的清香味,他的指尖摩挲着杯壁抬起眼同椿子对视,“哦……这可真是一杯好茶,感谢椿子小姐竟拿出这么好的东西招待我。”


“毕竟是我看中的客人,那自然得拿最好的东西来招待才是。”椿子拾起和果子咬了一口,露出了里面饱满的红豆沙馅儿,这可是厨师今晚方才刚做的,甜而不腻,达到了入口即化,她微微眯起眼做享受状,接着又抿了一口茶,“药郎先生…是为什么来我这家店呢?”


她看出来了这位自称卖药郎的家伙跟会来这儿的客人完全不一样,游廊明明是个寻乐子的地方才对,椿子眼底的笑意更甚,药郎偏了偏头,身旁的箱子里发出细微的响声来。


“难不成是想来见见世面?”椿子调侃的说着,就见药郎摇了摇头,“不,我只是……”


“为了消灭怪物而来。”


无数张符咒漂浮起来将两人包围了起来,椿子跪坐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再也没了笑容,她身着的深蓝色白色小花和服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身橘色的和服,上面绣着漂亮的金色椿花状暗纹,被风吹浮着舞动了起来。


天平上的铃铛响了。


“——告诉我吧,你的形、真、理。”


箱子弹开,退魔剑自行飞到了药郎手中,他站在那儿注视着垂下头一动不动的椿子小姐,静静地等待着。


椿子头上的发簪突然掉在地上摔碎,周遭的白色符纸全部浮现出奇异的纹路变为红色,她的头发垂落下来半遮盖住脸颊,椿子注视着地面半响,伸出手捡起那只破碎的椿花,发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室内幽幽的回荡着。


这个屋子被黑暗笼罩住,两人被一同锁在结界内。


滴答,滴答,滴答。


水声……药郎抬起了头,不知何时天花板上蓄满了水,正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当落在椿子的身上的瞬间,那蓝色的水滴突然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不过多时俩人被包裹在一片血河之中,水草缠在了椿子的身上,她一点也不在乎,拖着逐渐笨重的身躯伸出手妄图抓住药郎的衣角,却被避开。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属于尸体的腥臭味。


“原来如此…”药郎哦了一声,“你是桥姬。”他手上的退魔剑牙齿闭合发出咔的一声,“形有了,接下来便让我知道你的真,和理吧。”


“真?理?”椿子歪了歪头,“那不重要。”


“那些都不重要……”她喃喃自语着,紧紧握住手中破碎掉的椿花发簪,闭上了眼睛。


“——大家都来桥底下吧,这样她就不会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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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子是在椿花盛开的季节被生下的。


那正是春季,她的母亲一边哭一边轻轻握住她那小小的手,像是抱紧了整个世界。


她是被卖到这家游廊的妓女,生的漂亮却什么也不会干,只要有足够的钱任何人都可以抱她,也有许多男子曾说要赎走她,之后却流连与其他女子的怀抱中。


她从来不在乎那些甜言蜜语,却不料自己怀孕了。

她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可身为妓院的女人,又怎能够生下孩子呢?


她设计跑出了游廊,在心惊胆战中慢慢度过了四个月日子,肚子再也遮不住,隆起的小腹,衣服大小的不适,甚至还能感受到孩子在里面活动,她把所有的感情倾注在孩子身上,轻轻的抚摸着肚子,讲着不知道从何处流传着的故事。


直到被人抓回去。


她一边哭一边护着肚子一边恳求着老鸨饶了她的孩子,她什么都愿意做。

——漂亮的女子就是这家店经济的来源,老鸨看着她肚子动了恻隐之心,便同意她生下孩子。


她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在椿花盛开的春季,过不了多久就离开了世间,徒留下还未满一岁的椿子。


椿子是被老鸨接手照顾的,直到三岁,即使她的脸还未长开,就足以窥见以后的容貌,老鸨拂过她的眉眼,笑的乐开了花。


从那以后她的工作就从当帮工变成了每天练习弹琴,茶道、插花…要是做的不好就没饭吃了,小小的椿子努力练习着,从三岁练到六岁,从在老鸨身边被送去了花魁清叶身边。


“清纯的女孩可是很受大人们的欢迎的哦,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清叶,清叶,你好好教会她怎么做一名‘秃’。”


清叶怜悯的抚过小女孩的脸,“你叫椿子,是吧?”


“是的,清叶小姐。”她一身浅棕色和服,跪坐在地上低下头朝她行礼,“我是椿子。”


“……真是可悲啊。”


那时候椿子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清叶那样看着她,也不明白那种情绪叫做‘悲伤’,只是跟在花魁身边后她比以前轻松了不少,不用长时间去完成那些练习,即使犯了错也不会被处罚,还会吃到一种甜甜的,叫糖的东西。


成为‘秃’后椿子受到的关注更多了,小小年纪便出落的如此动人,甚至还有人不惜重金提前购买她的初夜,老鸨只是晃着扇子笑,说不着急。


清叶送给她一只小巧的椿花簪子,亲自为椿子盘发戴上发簪,她轻轻哼着小曲,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


“希望有一日我和椿子都能够像鸟儿一样自由,然后啊,飞出这个牢笼。”


很久之后椿子才知道清叶是被卖到这儿来的,她是某家没落贵族之女,母亲死后她便没了依靠,甚至被父亲其他的妻妾设计卖到了游廊里,成为一名妓女。


“为什么?”


“椿子不需要知道这个哦。”清叶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眼底悲伤的情绪却像要溢出来,但她还要克制住情绪努力勾起一个温暖的笑容来。


椿子并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欢清叶,想要一直,一直跟在清叶的身边。


可是好日子不会永远眷顾她们。


清叶的尸体在桥底下被打捞起来,她闭着眼,犹如睡着一般,已经年满十岁的椿子跪坐在她的身边,为她脸上蒙上了白布。


爱慕花魁的人不知道数来有多少,一掷千金也不一定能获得青睐,由爱生恨的事也不少见——可能杀害了花魁并且通过‘钱’的手段抚平这件事的人,那一定是很有权利的人。


而清叶才刚刚年满二十,正是出落的最漂亮的时候,女性成熟的韵味,长相又颇为大和抚子,盘起发来露出如天鹅般美丽的脖颈,她声轻柔美,拨动三味线轻唱,她的身上围绕着忧愁,总是能轻易的吸引住男人们的视线。


——不然清叶也不可能坐稳花魁的位置。


钱财跟权利,那很大可能性便是贵族…椿子瞬间就把目标缩了一圈。


她开始打扮起了自己,穿着一身艳色的和服,眼尾抹上漂亮的胭红,轻轻一挑就能勾住人的心弦,如果说清叶像一湾溪水,那她就是正在燃烧的烈焰。


“淳大人……”她娇羞的靠在一名鬓发斑白的男子怀中,染红的指甲不轻不重的点在对方胸口,像是在调情,她像只撒娇的猫儿,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风情吸引来无数人的观望,“让我来为您再倒一杯酒吧。”


不过几天,就有了淳大人某晚醉酒归路突然从桥上坠入河中腻死之事。


而椿子的容貌似乎更美艳了几分,她正靠在另一位男子怀中留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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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一夜之间院内的椿花竟数绽放,生的那般红艳丽,皑皑白雪落在枝头,轻轻的,轻轻的‘包裹’在了椿花之上。


在收集齐‘真’和‘理’开启了退魔剑后,椿子表情狰狞,却在阿金握剑斩向她前的那一刻呆住了,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低在地上,容貌也蜕变成先前那副模样,一头长发凌乱的搭在身后,椿子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虚无。


那一刻,似乎有一名温婉的女子在虚空之中紧紧拥住了椿子。


“椿子……已经够了。”


“我啊,一直、一直都希望椿子能够幸福。”


“……谢谢您,解放了椿子。”



-END


药郎背着药箱从这条街离去前,听到有几名结伴回店的女子们正小声的交谈着什么,似乎正为春天这第一场雪而感到兴奋,落在身上的雪花很快融成了水,沾湿了药郎的衣襟。


药郎偏过头,风将他的头发吹起,一朵椿花顺着风落在药郎的手心里,又被下一阵风卷走,无影无踪。


药郎撑起那把青绿色的纸伞,消失在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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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子爱着清叶吗?对,她是爱着的,清叶是她的家人,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寄托,这个爱并非是指伴侣的那种‘情爱’,只是一种羁绊类似家人之间的爱。


桥姬原本设定并非如此,做过一部分改动和个人见解(


形,是桥姬,理是椿子想报复杀害了清叶的人,从而变成了把所有来到这儿的权贵拉进桥底溺死,有时候店门口的桥,有时候又是其他地方,所以并未有人怀疑过()

而真,便是事情的经过了。


其实我写的不是很好,但是我只是想写一点我心目中所想出来的故事,谢谢观看到这儿的你啦,下次见!

我真的觉得我写的是he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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